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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砚沈惊寒第9章 林砚沈惊寒小说免费阅读

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7-15 18:00:33    

沈惊寒对着铜镜里的人皱了皱眉。镜子是黄铜磨的,照得人脸庞发黄,下巴上冒出的几颗青黑色胡茬倒看得真切。他摸了摸,手感粗糙得像砂纸——这是连日苦读的勋章,也是周先生那句“读书人不修边幅才显风骨”的直接后果。

“公子,周先生又在假山后催了,说今日的‘女儿红’换成‘烧刀子’,他要给您讲讲策论里的‘藏锋术’。”小禄子拎着个食盒进来,里面叮当作响,不用看也知道是酱牛肉和新打的酒。

沈惊寒把《春秋》往怀里一揣,跟着小禄子往花园走。自打周先生来了,这原本冷清的花园倒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。石板路上的青苔被踩出几条小径,柳树上挂着个褪色的鸟笼,是周先生不知从哪翻出来的,里面却从不养鸟,只放着半块啃剩的酱牛肉——说是给路过的鸟儿当点心,结果引得一群麻雀天天来聒噪,倒添了不少生气。

“你这字还是跟鸡爪刨似的。”周先生正蹲在石桌上,用树枝在泥地上划着什么,见沈惊寒来了,头也不抬地吐槽,“就这字,考官看了第一眼就得减分。”

沈惊寒把食盒往石凳上一放,打开酒壶塞子,一股浓烈的酒香瞬间散开。“老先生,您上次还说‘字如其人,率性就好’,这才过三天就变卦了?”

“此一时彼一时。”周先生跳下来,抓起酒壶猛灌一口,喉结滚动的样子活像吞了个鹌鹑蛋,“以前是让你放开了写,现在得教你藏着写。你当考官都是些什么人?大多是些寒窗苦读几十年的老古板,最见不得年轻人锋芒太露。策论写得太尖锐,容易招人嫉恨。”

他用树枝点着地上的字:“你看这句‘苛政猛于虎’,孟老夫子说得多痛快?可你写策论时能这么说吗?得换成‘为政者当体恤民情,轻徭薄赋’,听着温和,意思却一点没差。这就叫藏锋,懂?”

沈惊寒盯着地上的字,忽然想起现代职场写报告时的“话术”——把“领导决策失误”说成“执行过程中存在优化空间”,把“预算太少”说成“需在有限资源下精准发力”。原来古今中外,这说话的艺术都是相通的。

“您早这么说,我上次那篇《论盐铁专营》也不至于被先生批‘言辞过激’了。”他笑着拿起酒壶,也学周先生的样子抿了一口,结果被烈酒呛得直咳嗽,引得周先生哈哈大笑,笑到最后竟咳起痰来,掏出块皱巴巴的手帕捂嘴,帕子上沾着点暗红的污渍,却被他飞快地揣回怀里。

“老先生,您这身子……”

“没事没事。”周先生摆摆手,拿起块酱牛肉塞进嘴里,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滴,“当年在关外喝烈酒啃冻肉,比这苦十倍。倒是你,再过五日就是县试,夜里别熬太晚,当心把脑子熬糊涂了。”

沈惊寒心里一暖。这老头嘴上刻薄,心思倒细。他这些天确实睡得少,不光要背书,还得琢磨周先生给的那些“考场秘籍”——比如怎么在卷子里悄悄留个独特的标记,让赏识自己的考官能认出来;比如遇到不会的题该怎么“顾左右而言他”,既不暴露短板又显得有见地。

“对了,”周先生忽然压低声音,“张启明那小子最近没找你麻烦?”

“前儿在府学门口碰见,他倒客客气气问我病好了没,还塞给我一包‘提神醒脑’的香料。”沈惊寒从袖袋里掏出个小锦囊,打开来,里面是些褐色的粉末,闻着有点像檀香,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。

周先生捏起一点粉末凑到鼻尖,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,猛地往地上一啐:“狗东西!这是掺了‘瞌睡香’的迷魂散,闻久了能让人头晕眼花,提笔都费劲!”

沈惊寒心里一凛。他就觉得张启明那天笑得不对劲,眼睛里藏着点算计,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。“那我该怎么办?直接去告官?”

“告什么官?没凭没据的,反倒显得你小肚鸡肠。”周先生冷笑一声,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,里面是些晒干的野菊花,“这是我在城外采的‘醒神草’,你缝个小荷包带着,保证那迷魂散不管用。”他凑近沈惊寒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,“这张启明背后有人,你现在动他,等于打蛇没打到七寸,反倒会被反咬一口。”

“他背后是谁?”

周先生灌了口酒,眼神飘向远处的院墙:“等你考上童生,自然会知道。现在的你,唯一的胜算就是好好答案,考得让所有人都挑不出错来。”

接下来的几天,沈惊寒按部就班地做着准备。周先生给他押了几道题,有《论语》里的“君子务本”,有《孟子》里的“民为贵”,还有一道策论题《论农桑与国本》。他把这些题翻来覆去地写,从不同角度切入,周先生则在一旁挑错,小到一个助词的用法,大到整篇文章的逻辑,都被批得体无完肤。

“你这篇策论,数据倒是详实,可太像账房先生算流水了。”周先生扔回他的稿子,“考官要看的是‘论’,不是‘账’。得有骨头,有血气!你想想,要是你是县令,看到百姓饿肚子,你光算粮仓里有多少米够吃几天有用吗?得说怎么让地里长出更多的米!”

沈惊寒恍然大悟。他总是不自觉地用现代数据分析的思维来写策论,却忘了这是讲究“文以载道”的时代。文章里得有情怀,有抱负,哪怕是虚的,也得写得掷地有声。

答案前一天,沈敬之让人送来了一套新做的青布长衫,针脚细密,领口绣着朵小小的兰草。“老爷说,这是夫人以前常给您绣的花样,穿上能讨个好彩头。”送衣服的老妈子抹着眼泪,“夫人要是还在,见您这么上进,不定多高兴呢。”

沈惊寒摸着那朵兰草,指尖传来布料的温热。原主的母亲早逝,记忆里只有个模糊的温柔身影。他把长衫叠好放在床头,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:不管是为了自己,还是为了这具身体的亲人,这场试,他都必须赢。

县试的考场设在县城的文庙,离沈府有半个时辰的路。天还没亮,沈惊寒就带着小禄子出发了。街上已经挤满了考生,一个个背着书箱,脸色或紧张或兴奋,像一群即将上战场的雏鸟。

“沈兄,别来无恙啊?”张启明不知从哪冒出来,穿着件宝蓝色的绸缎长衫,比沈惊寒的青布衫扎眼多了。他身后跟着两个家丁,抬着个精致的食盒,排场十足。

“托张兄的福,死不了。”沈惊寒淡淡道。

张启明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刺,笑眯眯地说:“那就好。我还担心沈兄身子骨弱,熬不过这三场答案呢。对了,我爹托人从京城捎了些上好的墨锭,沈兄要是不嫌弃……”

“不必了。”沈惊寒打断他,“我用惯了自己的。”他的墨是周先生给的,说是当年科考时用剩下的,看着黑黢黢的不起眼,磨出来的墨汁却带着股松木香,写在纸上不容易晕开。

张启明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又恢复如常:“那祝沈兄……旗开得胜?”他特意把“旗开得胜”四个字咬得很重,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翳。

进考场前,考生要经过严格的搜查,防止夹带。沈惊寒看着前面的考生被翻出藏在鞋底的小抄,被衙役像拎小鸡似的拖出去,心里暗自庆幸周先生早有准备——他教的那些“记忆法”,根本不用夹带。

考场是一排排用木板隔出来的小格子,叫“号房”,每个格子里只有一张破桌子和一把椅子,连转身都费劲。沈惊寒分到的号房在最角落,头顶漏着风,墙角还有蜘蛛网,倒是清净。

他刚坐下,就听见隔壁格子传来一阵咳嗽声,听着有点耳熟。“这位兄台,也是来应考的?”他试探着问了一句。

“嗯。”隔壁传来个闷闷的声音,“听口音,兄台是镇上的?”

“算是吧。”沈惊寒笑了,“听兄台声音,像是染了风寒?”

“老毛病了,不碍事。”那人咳了几声,“我叫李狗蛋,兄台贵姓?”

沈惊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。这名字,跟考场的肃穆气氛也太不搭了。“在下沈惊寒。”

“沈惊寒?”李狗蛋的声音拔高了些,“是不是那个……把沈记布庄账算得清清楚楚的沈惊寒?”

沈惊寒愣了:“兄台认识我?”

“谈不上认识,就是听镇上的人说过。”李狗蛋嘿嘿笑了两声,“我家是种水稻的,前两年交租子,账房先生算的数总不对,我爹说要是有沈兄这本事就好了。”

这倒是个朴实人。沈惊寒心里生出点好感:“考场里别说话了,考官来了。”

果然,随着一阵梆子声,几个戴着顶戴的考官走了进来,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,据说是县太爷的幕僚,以严苛出名。他扫视了一圈,清了清嗓子:“今日第一场,考默写《论语》三篇,《孟子》两篇,限时两个时辰。都给我老实点,敢作弊的,打断腿扔出去!”

卷子发下来,是粗糙的竹纸,边缘还带着毛刺。沈惊寒深吸一口气,拿起笔。周先生说过,默写题最忌慌神,哪怕遇到生僻字,先空着往下写,回头再想,往往能记起来。

他先把题目看了一遍,还好,都是周先生押过的重点。笔尖饱蘸墨汁,在纸上落下第一个字。奇怪的是,往日里总有些磕绊的繁体字,今天写起来竟格外顺畅,仿佛那些笔画早已刻在骨子里。他想起周先生每天让他用树枝在泥地上写字,说“接地气才能记得牢”,原来不是随口胡说。

写到《论语·学而》里的“贤贤易色”时,他忽然停住了。这个“易”字,他以前总写成“异”,还是周先生用树枝敲着他的脑袋说:“‘易’是改变,‘异’是不同,意思差远了!你这是想告诉考官,你把贤德看得和女色不一样?那不成伪君子了?”

想到这里,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,笔下的字也多了几分灵动。

两个时辰很快过去,随着梆子声再次响起,考官开始收卷。沈惊寒放下笔,手腕酸得像要断掉,手心全是汗。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卷子,字迹虽然不算好看,却工工整整,没有涂改,心里稍稍松了口气。

走出考场时,天已经黑了。小禄子提着灯笼在门口等他,冻得直搓手。“公子,饿坏了吧?我给您带了热粥。”

沈惊寒接过粥碗,刚喝了两口,就看见李狗蛋背着个破书箱从里面出来,脸色不太好。“狗蛋兄,考得怎么样?”

李狗蛋叹了口气:“别提了,有个字想不起来,空着了。”他挠了挠头,“不过沈兄放心,我看你写得挺顺的,肯定能过。”

沈惊寒笑了笑,没说话。他知道,这只是第一场,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。

第二天考的是诗赋,题目是《咏梅》。这是沈惊寒的弱项,他现代学的都是白话文,对平仄押韵一窍不通。好在周先生教了他个诀窍:“写不出华丽的,就写实在的。你见过的梅花是什么样,就写什么样,别瞎编。”

沈惊寒想起沈府花园里那棵半死不活的梅树,去年冬天只开了三朵花,还被风吹得七零八落。他提笔写道:“寒枝疏影少,独向雪边开。不与群芳斗,孤香待客来。”没有用什么生僻的典故,却把那棵梅树的样子写得活灵活现。

写完读了两遍,他自己都觉得惊讶。这诗算不上佳作,却有股子实在劲儿,比那些堆砌辞藻的句子顺眼多了。

第三天是策论,题目是《如何安流民》。看到题目的那一刻,沈惊寒差点笑出声——这正是周先生重点押的题!

他定了定神,按照周先生教的“三段法”来写:先分析流民产生的原因(天灾、赋税重、土地兼并),再指出当前政策的弊端(只靠施舍,治标不治本),最后提出自己的对策(分田、兴修水利、减免赋税)。他特意把周先生强调的“藏锋”记在心里,用词尽量温和,比如把“土地兼并严重”说成“富民多占,贫民无立锥之地”,把“官吏贪腐”说成“部分官员未能恪尽职守”。

写到兴头上,他甚至把现代的“以工代赈”换了个说法写了进去:“可招募流民修堤筑路,每日给以口粮,既解燃眉之急,又利长远之计。”写完觉得不够稳妥,又加了句“此乃权宜之计,非长久之策”,才觉得安心。

三场考完,沈惊寒感觉像是扒了层皮,回到家倒头就睡,一觉睡了一天一夜。醒来时,发现周先生正坐在他床边,手里拿着个算盘,噼里啪啦打得飞快。

“你小子,命还挺好。”周先生见他醒了,扔过来一个油纸包,“张启明在你那碗粥里下了料,被我换了。”

沈惊寒心里一惊:“什么料?”

“让人腹泻的巴豆粉。”周先生撇撇嘴,“还好小禄子那傻小子把粥碗放在门口的石头上,我路过看见有只野猫舔了两口,当场就窜稀了,才反应过来不对劲。”

沈惊寒后背一阵发凉。张启明竟然这么狠,为了不让他答案,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。“那他……”

“放心,我让李狗蛋那小子‘不小心’把这事捅给了监考官。”周先生笑得像只老狐狸,“张启明现在怕是焦头烂额,没空找你麻烦了。”

沈惊寒这才明白,昨天出考场时,李狗蛋为什么特意跟监考官说了半天话。原来都是周先生安排的。“您怎么知道李狗蛋可靠?”

“那小子爹是佃农,被张启明他爹坑过地租,早就恨张家恨得牙痒痒。”周先生收起算盘,“不过这只是小麻烦,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周先生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外面沉沉的暮色:“你那篇策论里,‘以工代赈’的说法,太扎眼了。”

“您不是说可以写吗?”

“我让你写,是让你写得隐晦点,谁让你写得那么具体?”周先生转过身,脸色难得地严肃,“这法子,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。那些靠施舍流民博名声的乡绅,那些指望用流民充劳役的官吏,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
沈惊寒的心沉了下去:“那……我是不是考砸了?”

“砸倒没砸。”周先生叹了口气,“反而……可能考得太好了。好到让某些人不得不注意到你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,递给沈惊寒,“这是刚收到的消息,府试的主考官,换成了吏部侍郎赵文昌。”

沈惊寒接过纸条,上面只有一行字:“赵文昌,张启明舅父。”

他猛地抬头,对上周先生复杂的眼神。

原来张启明的后台,是吏部侍郎!

那他这场考得越好,岂不是越危险?

周先生看着他发白的脸,缓缓道:“现在,你有两个选择。要么,放弃府试,安安分分当个普通秀才;要么……”

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极低:

“跟他们,斗到底。”

夜色渐浓,将整个沈府笼罩在一片寂静中。沈惊寒捏着那张纸条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,像一张无形的网,正缓缓向他收紧。

他知道,周先生说的“斗到底”,绝不仅仅是应付一场答案那么简单。这背后,牵扯的是朝堂势力,是阶级利益,是他一个小小的童生,根本无法想象的旋涡。

可他沈惊寒,什么时候怕过旋涡?

他深吸一口气,抬头看向周先生,眼神里没有了犹豫,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。

“老先生,”他一字一句道,“您教我,怎么斗?”

周先生看着他,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精光,像暗夜中亮起的星火。他咧嘴一笑,露出泛黄的牙齿:

“好小子,有种。”

“不过,在教你怎么斗之前,”他话锋一转,从怀里摸出个酒葫芦,“先给我打壶好酒来。这跟人斗啊,得先有底气,这底气……多半在酒里。”

沈惊寒看着他这副老顽童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。可笑着笑着,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。他总觉得,周先生今天的话里,藏着什么没说出来的东西。

那个赵文昌,仅仅是张启明的舅父吗?

周先生特意让他关注的“当今圣上渴求的贤才”,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?

夜色更深了,远处传来几声狗吠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沈惊寒知道,从他说出“斗到底”这三个字开始,他的人生,已经彻底偏离了原本的轨道,驶向了一片更加汹涌,也更加未知的海域。

而那片海域的尽头,等待他的,究竟是什么?

他不知道。

他只知道,明天的太阳升起时,他必须比今天,更强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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